■魏奕雄

　　乐山相恋

　　重要的人生驿站

　　在“乡愁诗人”的这首代表作中，“长大后，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，我在这头，新娘在那头”透露了他跟乐山的密切情缘——他与当年的新娘范我存，是在乐山相遇相识相恋而走进婚姻殿堂的。

　　当抗日战争的烈火在神州大地漫延时，年幼的范我存随父母从沿海到四川避难。范父是江苏武进人，浙江大学教授，原拟到成都四川大学任教，没想到因肺疾滞留乐山他的妻弟处，不久病殁，葬于乐山。那年范我存刚刚10岁。好在她的舅舅在乐山有工作，母亲和她就留在乐山。在这里，她读完了小学和中学。

　　余光中的父亲是福建泉州人，但他出生于南京，因为母亲是江苏常州府的武进人，他也避难到了重庆。余光中的中学时期就在重庆附近的江北县悦来场度过的。他在这里喜欢上了诗词，成为文学青年。当他来到乐山，与范我存相识相恋了。正是那段浪漫主义的爱情，涌出了《乡愁》诗中“我在这头，新娘在那头”的凄情咏叹。后来，他俩去了台湾，但始终怀念着大陆，怀念着四川，怀念着年轻时的热恋地乐山。四川和乐山的这一段艰苦生活，成为他其后诗作中的重要素材。

　　日月循环，时光流逝，岁月的劲风吹散了战争的硝烟，历史的车轮驶进了改革开放时代，台湾当局也撤销了“戒严令”，台胞可以到大陆探亲了。已经享誉华人文化圈的余光中，多次往返大陆台湾间。1996年，他和范我存双双重返他们生命中的重要驿站乐山。“掉头一去是风吹黑发，回首再来已雪满白头。”走访过自己“爱情港湾”的节点后，他们着力寻找范父的坟墓。可惜，没能找到，遗憾地离去。

　　重游故地

　　心香一瓣朝峨眉

　　2005年2月25日，77岁的余老和74岁的夫人，再度踏上嘉州大地，游览峨眉山。与他们一道的，还有多位台湾文化名人。范我存10岁时曾经随母上过金顶，这次她和余光中游览了报国寺、万年寺、清音阁等处。他们用四川话与讲解员交谈，兴致盎然。一边走，一边向同行的记者询问乐山、峨眉的经济发展情况，为大陆的迅速崛起打心眼里高兴。当彼时的峨眉山博物馆馆长陈黎清请他在留言簿上题词时，他欣然命笔，挥洒了“心香一瓣朝峨眉”。范我存刚刚拿起笔，余光中说，“不忙，你是二游峨眉，我来帮你想一句”。稍一沉吟，他大声说道：“你就写‘我的小脚印还在金顶上吗？六十四年后重游峨眉’。”话音刚落，同行与围观者都鼓起掌来。毕竟是大诗人，善于用细微的形象化词语，抒发浓烈的情感，贴切而又隽永。当时的《乐山晚报》记者采访他时，他用四川话作答：“在四川生活的那段时光，影响深及心灵。对四川，我有很深的感情，所以《乡愁》中才有那么深刻的四川印记。四川给了我很多灵感。”

　　余光中跟同行的朋友们说，自从妻子多次向他讲述峨眉灵猴种种可爱的趣闻，他对峨眉藏酋猴的思念越来越炽烈。可是，先有山雾弥漫，接着小雨淅沥，尔后大雨连连。他多次问导游：“下雨了，猴子会出来吗？”那天，灵猴隐身，金顶也登不成了，余老不免遗憾。他说：“天公不作美，我们这些凡人也无可奈何。希望下次再来时，能见到我梦中都想见到的灵猴！”下山时，他与众人相约：明年春暖花开时，重游峨眉！

　　2017年12月14日，台湾著名诗人余光中在高雄辞世，享年90岁。讣告传到大陆，引发无数文化人的深情怀念和沉痛吊唁，乐山众多文友也是深深叹息。

　　余老最著名的诗篇，是那首脍炙人口的《乡愁》：

　　小时候，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，

　　我在这头，母亲在那头；

　　长大后，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，

　　我在这头，新娘在那头；

　　后来啊，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，

　　我在外头，母亲在里头；

　　而现在，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，

　　我在这头，大陆在那头。

　　只有短短几行，却在海内外华人胸中掀起了轩然大波。明白如话的言语，蕴涵着深沉的爱乡爱国热情，令多少海外游子情归故里，让亿万中华儿女期盼祖国早日统一的殷殷之情更加热烈，也使乐山人民回忆起他与嘉州永远无法割舍的情愫。

　　续写乡愁

　　《望峨眉金顶》问世

　　离开峨眉后，余老用夫人范我存的名义，写了一首乡愁新作《望峨眉金顶》，刊登于《四川日报》2005年3月11日的副刊上：

　　曾经，随父亲的病体入川，

　　母亲温暖的手掌，

　　也曾牵我的小手登山。

　　而今，父亲的坟墓在乐山，

　　对着大佛的侧影，

　　江水悠悠，碑石不可寻。

　　母亲的骨灰远在岛上，

　　火劫过后的前身，

　　海水悠悠，何处去招魂？

　　昊天啊罔极，后土啊无尽，

　　孺慕向谁去诉说？

　　天高地邈，只剩我一人，

　　多想问一只峨眉的老猿，

　　我幼稚的小脚印，

　　六十年还在金顶么？

　　如今，斯人已去，星暗遥天。大雅云亡，风凄宝岛；哲人其萎，雨泣神州。抱憾矣，欲想重游峨眉仙景的夙愿永远无法实现了。但在乐山这片热土上，留有他和爱妻热恋的印记，他的岳丈长眠于这里的九泉之下，而峨眉灵猴只能出现在他冥冥之中的温梦中了。

（责任编辑： 王君华）